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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慈母之心刚有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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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番推杯换盏,沈姨妈已经是醉态毕现,靠在丫鬟吉祥身上起不得身。方仪春倒了一碗酒,“我这一碗,敬柳姑娘,祝柳姑娘得世子爷宠爱,从此富贵安乐。”

这一碗指明了要敬柳绵,柳绵看娘亲在身旁不敢摸碗,反倒是岳风骐将酒碗端起来,“方姑娘的面子,你不能不给,喝了吧。”

柳绵这才瞄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娘亲,小心翼翼地端过去,喝了下去。

方仪春本也不胜酒力,平日在家哪里喝过酒,更不用提这么论碗喝了。本看着柳绵一碗接着一碗喝,颇是爽快。等她喝得时候,却呛了几口,剩下的再难喝下去了。

岳风骐笑道:“方姑娘不必喝了,这宴席吃的也差不多,我们该撤了。”

方仪春用帕子狼狈地擦了擦嘴角,收敛了几分失态,“柳姑娘若要走,怎么也得去看看曲姨娘才是。”

“曲姨娘身子不适,今夜风大,掀开帘子透了风,对曲姨娘的身体也无半分好处。再者说,方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,这时候也不早了,留在这后院里面总有几分出格,不小心撞见世子,到时又多出一个方姨娘,岂不是闹出个笑话来?”

方仪春哪里被人这么直接说过,岳风骐的话简直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,鲜血淋漓。她咬了咬唇,还想说什么。

但岳风骐并不叫她说出来,又率先出口:“世子院里曾定下规矩,不得饮酒过量,免得下人们耽误了差使。各位主子自然无妨,绵儿不过是一个小小通房丫头,还要在屋里服侍主子,醉过了头终究不好,姑娘也体谅则个。”

岳风骐的一段话,不仅逼得方仪春必须离开这里,还要将柳绵直接带走了。偏偏她凡事说的都有理,而且,岳风骐听着她说,还是太太的手下。

方仪春心道,好生厉害的女人,来时三言两语震住沈姨妈,不过推杯换盏间就哄得沈姨妈喝下了酒,倒一边睡去了。

现下她想说的话通通被岳风骐封死,再说多了就是她不懂为客之道,不知礼数了。况她又不是侯府的人,岳风骐又是太太的人,本就可以不听她的话。再加上对于太太的了解,岳风骐肯定是要比她多得多,再说下去讨不着好。

也便罢了,不过是一个小丫头。

岳风骐带着柳绵出了月亮门,拐过几道弯,她扯着柳绵的胳膊到了一处墙角,直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岳风骐喝了几口酒,那火气是越烧越旺了。

谁知她扯了柳绵,柳绵竟呜呜的地哭了起来。平日里,柳绵都是没心没肺的,只有小时候,她打了她的时候,柳绵才会哭得这样伤心。岳风骐听到这哭声,一片慈母心肠一下子就软了下来,“快告诉娘,你是不是招人设计了。”

柳绵此刻酒劲都起来了,腿都站不直,整个人似一团棉花一样,软软的倒在了母亲的怀里。听到岳风骐的问话,眼泪流啪嗒啪嗒落了下来,她抽泣着,“嗯,毛毛好惨,毛毛被欺负得好惨。”

毛毛?又是哪个小猫小狗的名字?岳风骐此刻看柳绵醉醺醺的模样,也不知道能问出几句话来,“前几日,你为何会被世子拉上了床?”

柳绵听到这里,哭的是越发伤心了,“曲姑娘推我,我就扑地一下往前倒,那个枪好长。我以为我要死了。可是,可是后来,我真的要死了。我好可怜呀,我怎么哭也没有用,呜呜呜……”

哭到伤心处,还抽了个嗝,一张小脸全然是委屈的泪水。

这颠三倒四的话听得岳风骐一头雾水,唯一听懂的就是曲怜儿当时推了柳绵一下,导致柳绵差点被世子的□□中,这也跟她后面打听的话对得上。

岳风骐恨铁不成钢道:“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,遇到事就躲的远远的,你怎么还凑近了去呢。你这傻丫头,既不知,这人无伤虎意,虎有伤人心。你一个小破丫头,怎的去介入主子的事。当时世子可有什么不一样?”

柳绵此刻已经完全脑袋跟浆糊似的,她连娘亲的脸看着都已经化成了几道重影。自己的手指脸颊都在发麻,一切都似火焰一般在烧灼,尤其是胸口那颗砰砰直跳的心,烧得慌。

偏偏她又还能听清楚几句话,说话声糯糯的,“世子,主子,啊,他很生气,他还骂我,我又没有做过。那个鸭汤我就端给他喝,然后他就骂我。娘,我好乖好乖的,我没有做过。我哭了,他还是欺负毛毛,他说毛毛太可恶了,毛毛是小贱人,毛毛不是,毛毛好乖好乖的。”

跟一个醉鬼说话,哪里掰扯清楚。这个时候柳绵整个人都向地上坐,身体软得跟直不起来的软面条似的,根本站不起身来了。

因为一直在哭,眼睛都哭红了,像是把平时受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,看得岳风骐心疼得慌。本想过来质问女儿是否因为贪图富贵,贪图世子那与常人非同一般的地位和招惹桃花的外表,结果是听了这么一通委屈的话,便觉得自己的傻女儿被曲怜儿和木槿等人算计了。不要说质问了,就连现在岳风骐都不忍心说柳绵一句重话。

生米煮成了熟饭,她又能如何?再责备,也不过是伤了母女情分。

岳风骐叹了一口气,是他们对不住刘家,岳风骐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如何去回绝刘家的婚事。这婚事想要结,倒要叫人费尽周折。想要取消,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。想到刘家婆母当初勉强答应的模样,怕是很乐意取消这门亲事。

“柳家的?”令儿也已经跟了过来。

“今日绵儿喝醉了,倒不好再回正屋,以免唐突了世子爷,我带她去倒座挤个位置歇着吧。”岳风骐道,她出府时令儿还不在听雨轩,不过也听人说了她的名字,看她穿着就知道是谁了,此刻见着她追出来还有些疑惑。

令儿摇头,“柳家的,出门时世子说了,叫奴婢无论如何看好柳姑娘。不如柳家的随奴婢送她去暖阁睡着,把暖阁关好了,也不碍事。”

现在柳绵已经是世子的人了,岳风骐即便是柳绵的娘,也没有立场带走世子的通房。令儿走过来,一只手便将柳绵抱了起来!

“令儿姑娘手劲可不校”醉酒的人跟平常人不一样,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,比直接抱起一个清醒的人费劲多了。

令儿道:“以前跟着师傅学过两手,有我看着,柳姑娘不会出什么问题。”

岳风骐听到这话,暗暗诧异,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。世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,知道他自小是个性格内敛却十分会疼人的人。四岁时就已经板板正正地跟个小大人一样,太太教他习字,到太太生辰的时候,小小的一个人,竟抄了一份千字文送给太太。

后来太太才知道世子抄了两份,第一份因为不小心滴了一滴墨点,世子就重抄了一份。那一回为了抄书,世子差点把手都累坏了,太太当时又是开心又是好气。但世子这难得的心意劲儿,也就对着太太了。

如今在院子里安排了个会功夫的丫鬟,指明了护着柳绵。这种明面对你不在意,暗地里偷偷花心思的个性还真的是一点没变。只是岳风骐怎么也想不通,柳绵是如何得了世子的眼,叫人放在心上了。

这么一想,前几日她想进听雨轩,偏偏没有门路。偏生今日来了个小厮说曲姨娘小宴,柳绵也在,说她过去也可热闹热闹,真不巧地就遇见了这该死的高凤在灌绵儿酒。

想到这里,岳风骐稍稍定下心来,不管如何,世子肯分些心思看顾绵儿,绵儿日后也好过些。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回府里来,最好能进世子小厨房里,这样也好照顾这个傻丫头。

把柳绵总算安置在了暖阁里,岳风骐将腰间系着的荷包放到令儿手里,脸上带着笑,“多谢令儿姑娘了,平日里若是绵儿惹了世子哪里不高兴,您帮她多说一句话,我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
荷包沉甸甸的,令儿知道不接过去的话,岳风骐不放心,也不客气,“柳家的放心。”

她拿着荷包,看岳风骐因为舍不得女儿,迟迟不肯走的样子,忍不住多说了一句,“柳家的放心,爷待柳姑娘与旁人不同。”

岳风骐素来好强,这会子却眼眶微红,低下头去拿袖子擦了擦眼角,“这为人娘的,怎么可能不担心孩子。令儿姑娘,我说句出格的话,若是可以我倒恨不得现在带她回去。世子那样的人物,岂是我们这些个奴才能肖想的。我就绵儿这么一个心窝子上的女儿,打小想养在身边也不能。做寻常人家的正房娘子,我还得操心她日子过得是否顺心。这做人妾室,苦水都只能用往肚子里咽,我又有多少日子能够像今天一样帮她躲过去呢。”

说到伤心处,岳风骐勉强笑笑,“我也不多留了,去找我家那个操心老头去了。若是绵儿待会儿吐了,麻烦姑娘帮她要一碗解酒的韭黄鸡蛋汤。”

令儿怔怔地看着岳风骐离开了,想起她家将她狠心卖给人伢子的母亲,这时忽地羡慕起了柳绵。

打开荷包,里面装着两个银果子,分量很足。荷包上绣着吉祥如意,是个好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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