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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盐梅之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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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这十九小姐愈发感兴趣了。师父这样信她,秦臻又这样夸她,双十出头还未出阁,理家得法,实在是个奇人。

到了一道垂花门前头,一个侍女正好走出来,见了秦臻笑着行礼道:“大爷怎么到现在!姑娘等的都急了,奴婢正要去请呢。”

“十九姐倒是早就知道了?”秦臻也不觉意外,“我这就带她去。”

那侍女却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,对我行了个礼:“姑娘万安,奴婢灵蝉,请姑娘随奴婢见十九小姐。”

不许秦臻跟着?我心下莫名轻松了些许,又有些歉疚。秦臻倒不在乎:“去罢,这丫头对十九姐可是望眼欲穿了。”

我嗔他一眼,随着她去了。

进了一间书房,收拾的很干净简单,右侧一张小几上摆了一张琴,左边摆着棋案。中间却被一扇锦屏隔开,上头绣着精妙的万里河山图,朦胧见到后头有个人影。

“进来吧。”

声音温和清泠,又不失稳重。像是春风拂过,一下吹平了心头的波皱。

我几乎是屏着呼吸,无声地转入屏风后。屏风后还是隔了一层纱帐,月白的颜色细密温柔的堆叠着。灵蝉勾起了半边帐子,我才看清,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,一侧是香案,却没有焚香,空气里却有淡淡的花果气息;另一侧摆了一张矮榻。正中的书案上一侧放着些书册,正中一张宣纸上镇了狮子,一个侍女在一侧默默研着墨。

书案后的女子螓首微垂,肤若凝脂,一双美目低低望下去,随意间已是万般风情,不必看唇红眉黛,已经是倾国的美人。身着锈红色云纹深衣,青丝绾了椎髻,左右各三支木簪,再无其他修饰。她斜倚在书案上,右手纤纤,执了一只紫毫,露出一小截莹白的皓腕来。

纸上临的是卫夫人帖,她下笔极快,却字字清秀平和,娴雅秀丽。薄纱幕轻轻扬起一些,偶尔掩在我眼前,她的身影一下模糊起来,像是一场极美的幻梦,梦中有神女。

她终于搁了笔,旁边的侍女端了水给她净手擦干了,她命侍女收了纸:“你们都下去。”两个侍女告退后,她才抬起脸,站起身,走至我面前。

她的一双眸子要看进我心里去一般,渐渐含了笑意。她拉起我的手,唤我:“阿召。”

她的手柔若无骨,然而是有劲的。

我不由得也颔首低眸,唤道:“十九师叔……”

她引我到榻上坐下,上下打量着我,那目光却并不叫人不自在。

“算起来,你今年也及笄了,”她仍是笑着,话里却有叹息。她对我竟上心至此!她顿了一顿,“说起来我也只大你几岁,看着你却老像长辈看小辈似的。”

我有些羞赧:“师叔本就是阿召的长辈。”

她但笑不答,又问:“我记得你父亲是姓唐的,怎么你倒自称是秦召呢?”

“父母生我却未养我;而师父养育教导我十五载,恩重更甚父母,阿召愿随师父姓,视师父如亲生父母。”

她的笑容滞了一滞,化作一声喟叹:“难为你的孝心。七姐倒是最明白我的,如今却再难见一面了。”

我险些忘了正事:“师父应也是这样想。”我拿出信来,“险些忘了……这是师父给师叔的,请师叔过目。”

她的目光扫过那个“棠”字,喃喃自语,又像是自嘲:“姐姐还记得……如今府里人人唤我十九,谁还记得我是阿棠——”

十九师叔拆了信,一壁细细看信,一壁问我:“七姐如今……在哪?”

我只能摇摇头:“阿召不知。我回来那一日夜里师父便离开了,第二日早晨已经不见。”

十九师叔微一挑眉,抬眸来看我:“听阿郅说,你杀了人?”

我连忙辩解:“不,不——师父说他杀了我父亲,师父说——”

十九师叔无声笑了:“阿召啊,阿召。你现在杀人还要理由呢,日后便再也不要这些冠冕的借口了。”

我惶惶地看着她,想反驳她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我突然觉得这个人离我很远,看不真切。

“当杀手的,雇主付你银子,你便替他杀人。不论善恶,不问对错。人命在杀手手里是最不值钱的——所以,杀手遭人鄙薄,也被人畏惧。”

“那师父是为什么?为了什么,选了这条路?”

“那你又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呢?”十九师叔却反问我,不等我回答又笑了,“阿召,有的东西由不得你选择。你看你自己,从没有做出过选择,可是你只有这一条路。七姐也不过是去了一次长安……罢了,不提也罢。”

我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,可由不得我选……“不,我只是为了——”为了找师父,为了知道我到底是谁。

“师叔,师父不愿意和我说我的事,我只知道我父亲是唐如生。”我切切地看着她,“师叔能不能告诉我……”

十九师叔摇摇头:“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。在长安的那段日子,七姐从来不提,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
我疑惑更深,却不再多问。长安……在长安,师父是叱咤江湖的杀手姑射罗刹,在青州,师父是遭人不齿的秦家七小姐。我突然觉得,同我生活了十几载的师父,竟如此陌生。我了解的师父,只怕还没有秦家一个下人多。

十九师叔将信看了两遍,凝神不知在想什么,良久方道:“阿召,这秦府里,你只能信我。七姐让你听我的安排。”

“但听师叔吩咐。”

“那好,”十九师叔一下敛了优柔之色,正色道,“你且在内府住下,我吩咐人给你打一把称手的武器——你要什么,剑,刀,还是匕首?”

作为一个杀手,当然是匕首最隐蔽。我略假思索:“匕首罢。”

十九师叔颔首:“阿召,我不会留你。留你,是害你。切记,别和阿臻阿郅走的太近。”

她不容我回话,自拂袖起身,唤一声“灵蝉”。灵蝉进来后,她只吩咐:“带姑娘回去吧。”

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,我却莫名地不敢多说话,只是随着灵蝉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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