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爱卿偿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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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帝摸了摸鼻子,说了声:“罢了。”,从桌子上端起了一个烛台,点燃了,便钻进了那幽幽的洞口,没有回头,也没有说别的话。孟辞临盯着少帝的背影,抬手又在墙上某处摁了几下,洞口便合上了,从外头也看不出端倪。

这处密室只怕也久无人居了,少帝轻轻摸了一下墙壁,冰冷彻骨。密道的尽头,隐隐约约的看见墙壁上晃动着橙黄色的火光,可下一秒,对面又陷入了黑暗,只有灵均手上的烛火还在微微跳跃着。

这一路她走得不疾不徐,若被外人瞧见,大抵是以为少帝是在逛园子。少帝从小便是这样的性子,密道看似不长,少帝走了一盏茶的光景,尽头果真是一个房间,只是木门紧紧关着,看不清里头的情形。

灵均伸手去推,门从里头锁着,她拔出官靴里面的匕首,灯火摇曳,映红她的半边面容,匕首伸入木门和青石间的缝隙,灵均微微一皱眉,手中微微用力,只听“铛”的一声金石相撞之声,木门那边一声轻呼。

竟是一个略带青涩的少女的嗓音。

一息间,门后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。少帝微微垂下眼,轻轻推开门,室内不曾点燃烛火,只有她手中的灯烛微微晃动着,灵均抬起眼,静静道:“佩玖,是我。”

她又走了两步,把烛台抬高到脸侧,眸色清浅,带着一丝浅笑:“吓到佩玖了,是我的不是。”

从角落里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,几步便跑到了她面前,孟佩玖抬着头,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盈盈的略带水光,就想往灵均怀里钻:“太子哥哥!”此话刚刚脱口,孟佩玖似是想到了什么,微微抿住嘴唇,退后一步,敛衽为礼:“见过主公。”

灵均把手中的烛台放到了方桌上,转过身,豆蔻梢头的小小少女,宛若一枝娉婷的新荷,她穿着浅碧色的秋衫,在灯烛下亭亭而立。

说起来,孟佩玖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,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情分,年少时孟辞临也曾带这个庶妹进过掖庭,虽说是庶出,可到底是孟相的幼女,一家人的掌上明珠,加之长得灵秀,颇得几位命妇喜爱。

前一世,她弱冠后王纂曾为她献上了一位美人,她封其为昭仪,为显一视同仁,她把孟佩玖也留在了禁中,封为婕妤。幽幽掖庭,寂寞无边,孟辞临站在丹陛上,静静地对她说:“你不该把佩玖留在身边。”

彼时孟辞临,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色,可她却觉得快慰,孟辞临心中极在意这个庶妹,若把她留在宫里,也算是拉拢孟辞临的一种手段。

上一世,最后一次见到佩玖是什么时候?灵均微微皱眉,永宁十五年的元宵节,二十六岁的孟佩玖端起酒杯对她遥遥一礼,宁静而温婉,举手投足竟像极了孟辞临,哪里能看出,她也曾是个烂漫的少女呢?

灵均又看向眼前这个怯怯的少女,她眼中黑白分明,懵懂如同一头幼鹿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在心中悠悠一叹,禁中果然不是个好地方。

“佩玖,到我身边来。”

孟佩玖迟疑地走过来,灵均对她淡淡一笑:“怕吗?”

烛影摇晃,孟佩玖抬头看着浅浅而笑的少帝,他眼中一片浩瀚,看不出情绪,偏偏脸上含笑,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。

“回主公,不怕。”

灵均笑了笑合上眼睛养神,密室里只余沉沉的寂静。

孟佩玖悄悄抬起眼睛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皇帝,他穿着檀色的玄端,衣摆处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夔纹,少帝微微合着眼睛,通身都是不怒自威的气韵。

少帝比她大四岁,早先少帝没登基时,她也曾在掖庭里头碰见过还是太子的少帝,那光景,人前的时候少帝眸色深深,喜怒不形于色,可无人时亦是笑吟吟地叫她一句佩玖,可如今少帝时常带着笑面孔,只是眼底不起波澜,更让人猜不透心思了。

孟佩玖这般想着,蓦地却见少帝睁开了眼睛,二人视线交汇,她慌忙错开了视线,刚刚那一瞬,少帝眼中雾沉沉般一片浩瀚,凉薄得像要凝结成冰似的,孟佩玖只觉得自己这点小小心思,全然被少帝看在眼里了,只得一直低着头,不敢再多看一眼。

少帝默默地坐在方凳上,这处密室大抵是孟岂准备的一处容身之所,不甚豪奢,除了通风口外,不与外界相连。灵均不想在这上头白费力气,索性自顾养神。

佩玖虽然年纪小,可自小教养极好,她亦学着灵均的样子坐在另一只凳上出神,密室内寂静无声,就这般沉寂着不知道又过了多久。

蓦地,灵均睁开了眼睛,凤目藏锋,凛然凝睇着密室入口。下一秒只听得“隆隆”声响,似乎是密室从外面被人打开了,孟佩玖胆子小,下意识就往灵均身后躲。

自己的本事少帝一清二楚,但凡武功有小成者,她都难有招架之力,这个档口,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,左手下意识护着身后的佩玖。

几息间,就有两道人影从密道中走入,他们着神色夜行衣,皆戴面纱。少帝呼吸微微一凝,从室外带来的风吹得灯烛微晃,少帝雾沉沉的眼睛没有太多的神情,而对面二人亦没有多余的话,手中的短剑挽了一个剑花,直冲灵均而来。

灵均手中的匕首是先帝在时为她专门打造的,削金断玉,吹发可断,她用着倒也趁手,一时三刻来人不能奈何她,可这次她身后还护着一个孟佩玖。

孟辞临常说她性子慈软,顾虑太多,可这一次,她不得不顾虑了。孟岂和孟伯庸接连谢世,孟佩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,灵均用匕首磕开刺来的短剑,又想起了孟辞临那双常年孤寂的眼睛。

就在这一个晃神间,其中一人一把握住了孟佩玖的手臂,孟佩玖一声惊呼,只见那人已高举短剑,刺向孟佩玖的喉咙。

那一瞬,少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这是孟辞临唯一的亲人了,想到这,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。

“主公!”

这是孟辞临的声音。

手心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,少帝拧起了好看的眉毛,温热的鲜血星星点点地落在她脸上,下一秒,孟辞临已经已经把手中的弓箭扔到一边,大步向她奔来。

孟佩玖捂着嘴唇,显然吓得不轻,可孟辞临却来不及顾及她,只吩咐赶来的两个丫鬟扶她回去,而他自己则走到灵均身边,去看灵均的手。

少帝虽武艺不精,却极擅琴技,先帝寿宴时一曲《广陵散》颇有铁马冰河之气,这双手,纤纤十指,骑射书画皆属上乘,方才她情急之下握紧了刀刃,现在掌心已血肉模糊。

孟辞临拧紧了眉毛:“主公你……”他头一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诚然若没有少帝出手,佩玖已成刀下亡魂,可他看着少帝掌心狰狞的伤口,只感觉浑身都再颤抖。

少帝看见孟辞临已然心安,倚在孟辞临怀中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,看他豁然变色的模样,心中竟有了一点得意。只是嘴上依然不饶人:“佩玖也算是孤看大的,不论如何孤也不能叫她有事,再者,”她抬起清清凉凉的眼睛看着孟辞临,“她是孟卿的血肉至亲,废我一只手又如何,到底还是要救上一救的。”

孟辞临如何听不出她卖乖的话外之音,方才见她舍身上前,已让他肝胆欲裂,现下哪里有功夫和她耍嘴皮子。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把她的手包好,轻轻呼气,说:“臣代舍妹谢主公搭救之恩。”

“你当真要谢孤?”少帝凝睇着他,莞尔一笑,“那便让爱卿偿还,可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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