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悲伤逆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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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院的大门口到了,在一楼大厅里,欧阳兰说:“你等我一会儿。”说着,人已经朝着一楼拐角处走着,吕浩不放心,紧跟了几步,欧阳兰回过头冲着吕浩又是一个笑容,而且说了一句:“谢谢你。别担心我。我是去洗手间洗脸。”

吕浩的脸尴尬地红了一下,便往后退了两步,站在一旁等着欧阳兰,不过他的心还是挺热乎的,至少他也有感动欧阳兰的时刻,至少在欧阳兰最悲伤的时候,他就在她的身边。是啊,一个人如果在最高兴和最悲伤的时候,都愿意呆在同一个人身边,生活大约才算圆满吧。可是他却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悲伤和喜悦放在某一个人身上,或者是他一直没有遇到某个可以让他把悲伤和高兴并存于一体的人。也许那个人才算是真正的心心相印和真正的刻骨铭心吧。可是那个人在哪里呢?他可以把喜悦告诉欧阳兰,可他敢把自己的不满和悲伤告诉欧阳兰吗?相比而言,欧阳兰比他幸福,至少他就是欧阳兰把喜悦和悲伤同时寄存于一体的一个人。这么想着的时候,吕浩的内心没有那么多的伤感了,再说了,欧阳兰的生活绝对也不是他可以去指点和想象的生活。她说一句话,吕浩这个小人物可能就得奋斗两辈子啦。他何苦又去操那么多没用的心呢?

吕浩如此想的时候,内心慢慢地平定下来,而欧阳兰也走了过来,看上去,欧阳兰哭泣的痕迹一点也没有了,她可以捧几捧水冲洗掉悲伤,然后重新投入既定的轨道之中,而吕浩呢?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吗?

“走吧。”欧阳兰对着吕浩说了一句,这一句让吕浩的思绪全部收了回来,现实,现实这个词再一次回归到他的体内。他这一次跟在欧阳兰身边,又是一副绝对的尊重和绝对的敬畏。

老爷子的病房到了,欧阳兰走了进去,很轻快地喊了一声:“爸,我回来了。”说着,变戏法地从身上掏出了两包烟,一包递给了朱天佑书记,一包递给了莫正南。一边给他们两个人烟,一边说:“我和吕浩找烟去了。”

老爷子一见欧阳兰这个样子,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说:“你们都回来了,真好。小兰,刚刚这两个哥哥都在商量着婚礼的事情,我已经让医生替我看过了,我的精神状态很好。所以,你和天佑现在去办结婚证明,天佑和我通知一下客人,晚上就举行一个简单的婚宴好吗?医生说我,可以坐推车出席你们的婚礼。”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,表情是绝对愉悦的,看得吕浩内心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,但是他的表情却是挂满笑容,至少欧阳兰和莫正南结婚在外人眼里就是一桩大喜事。

“爸,”欧阳兰撒娇地望着老爷子叫了一声,不过她的表情在吕浩看来,还算是挂着笑容的,至少在老爷子眼里是一种喜悦吧。

“小兰,你看看你自己,都多大了,还害臊?你不是一直喜欢天佑的吗?别以为爸不知道,爸还没有老糊涂呢。”老爷子疼爱地望着欧阳兰说,可老爷子老是这样,欧阳兰的内心越是如刀绞着一般,对莫正南的恨越是多了一份。不过,她努力地用笑脸回应了自己的父亲,而且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对莫正南说:“天佑哥哥,我们走吧。”

莫正南有些被动站了起来,不过还是配合地用笑脸对着老爷子说:“爸,那我和小兰先去了。有事让吕浩做,你不要累着了。”说完,又对吕浩说:“你就守在这里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
吕浩点了点头,欧阳兰已经率先走到了门口,莫正南便对朱天佑书记招呼了一声说:“让书记操心了,谢谢了。”朱天佑书记做了一个让他快去追欧阳兰的动作,莫正南便没再说什么,快走了几步,追上了欧阳兰。

吕浩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的背影,又是一声叹息在内心深处回荡着,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这话一点都不错。就算是这么大的领导,不也一样被结婚着吗?他和念桃的那个假结婚又算得了什么呢?

“小家伙。”朱天佑书记叫一声,吕浩赶紧把脸扭了一下,对着朱天佑书记说:“大书记,我在。”

吕浩的这一声大书记把朱天佑和老爷子都逗得笑了起来,特别是老爷子,对着吕浩说:“谢谢你啊。我知道小兰根本没去找什么烟,一定对你诉苦去了对不对?她和天佑的矛盾,我尽管不太清楚,但是只要他们两个肯结婚,矛盾迟早会消解掉的。我们那个年代,哪一对夫妻不是先结婚后产生感情的呢?何况小兰一直喜欢天佑,我早知道。”

“老首长,”吕浩此时很敬重地望着老爷子叫了一声,他想说老爷子是一位好父亲,想说他为欧阳兰操碎了心,可是话到嘴边,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,这种话显然是拍马屁的话,他还是无法操纵自如地拍着马屁。

“小家伙,不错。”好在,这个时候朱天佑书记把话接了过去,接着给了吕浩一份名单,让他照着这份名单电话通知一下,晚上参加婚宴,因为时间太紧,请贴就免掉了。

吕浩接过名单,就走到了凉台上,他照着名单上的电话,一个一个地拨通着,每一个人他都得重复着那几句话:“莫正南和欧阳兰的婚礼,因为老爷子的身体关系,所以时间比较紧,没有下请贴,请原谅。”这些话是吕浩必须礼节性地传到位的,好在名单上的人全是世交,也清楚老爷子的病情,都承诺晚上一定准时到。

吕浩把这名单上的电话全打了一个遍后,才走进病房,老爷子和朱天佑书记还在商量着婚礼需要如何操作,很显然老爷子盼这一天盼了很久。

“大书记,”吕浩走到朱天佑身边叫了一句,朱天佑抬头看着吕浩,吕浩便继续说:“名单全部通知到了,他们都说晚上会准时到。接下来,我该做什么?”吕浩的样子很实在,反正就是一副愿意去做任何事情的表情,这样的表情肯定是朱天佑书记喜欢的一种表情,而对于吕浩而言,有机会出现在这种私人化的场合里,就一定是最大的信任,他要尽一切能力让这种信任生根、发芽。因为这样的机会肯定是不多的,有这么一次的时候,就必须把握到位。只有这样,他才可以成为两个书记心目中的核心人物,否则,就算有欧阳兰,他们也不一定会信任他的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信任,与女人和男人之间的信任绝对是不一样,特别是这种大领导之间的信任。这一点,吕浩在打电话的时候就非常清晰地意识到了,两位书记至少目前都在信任于他。

“老首长,这小家伙不错。酒席的安排可以交给他了,由他和司机去负责,没问题的。”朱天佑书记这个时候望着老爷子说。

老爷子把目光落到了吕浩的脸上,吕浩赶紧说:“老首长,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兰姐的婚礼风风光光,顺顺利利的。放心吧,我会小心应对的,您就安心休息。有事,吩咐我做,别客气。”

“人逢喜事精神爽,”老爷子现在的神情就是这样的,他见吕浩如此灵活,不由得也喜欢上了这个男孩,便对吕浩说:“小伙子,我相信你。”说着,就要去摸手机。吕浩大约猜到了老爷子想要干什么,赶紧凑到他身边,弯腰在他的枕头底下去摸手机,他的这些动作,朱天佑书记全看在眼里。

其实朱天佑书记从上火车到现在都在观察着吕浩,再说了,这一个人的一言一行、一举一动,甚至一个眼神,都在向他人传递着一些微妙的信息,这些信息反映着一个人当时的真实心情以及真正的性格。越是领导做得大,越会从方方面面,特别是从这些细节方面去考察一个人。因为很多时候,想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,了解他心中的真实想法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或是出于防卫,或是出于欺骗,人们通常会把自己隐藏在一张无形的面具后面,不让他人轻易地知道自己的心理和想法。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因素,识人对于大领导来说,就是他们必修的功课。他们如何识人不到位,就证明他们的失察和失败。

再说了官当在这个份上,识人已经成为这些领导们的习惯了。一如现在,此时朱天佑书记明明可以弯腰去替老爷子拿手机的,可他的余光看到吕浩上前时,他没有行动,而是任由这个年轻人弯腰去替老爷子拿手机。

这是一个很小的动作,可这个小动作足以证明吕浩的细心和观察能力。对于朱天佑书记而言,他就需要这样的一位秘书,而不是候光华那一种,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。人还没有到火车站,他的消息就放了出去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省书书记出行一样。尽管候光华是一种尊重的表现,可这样的尊重首先得想一想,领导需要吗?领导愿意吗?候光华就是这点不对,从来不愿意动脑子去想领导的需要,而是按常态去办着与朱天佑这种领导想法背道而驰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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