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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第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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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宁院的窗户大开着,燕宁倚靠在榻上,看着侍女们忙忙碌碌地将书箱搬出来,晾在了院子里。

梁国阴冷,这些书也是该好好晾一晾了。

燕国自古以来便以书籍为家底,燕国覆灭后,这些书留在燕王宫也只能得个落灰的下场,因此,她带来的书很多,满满当当地塞了三四个到人膝盖的大箱子。

侍女们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,才将它们整理好,一一摆放在院子里。

燕宁就这样倚靠在榻上,看着侍女们来去匆匆的脚步和飘扬的裙摆。

待到太阳落山,夜九匆匆从外面进来,对燕宁道:“公主,天要黑了。”

夜九看了她一会儿,伸手为她理好靠在榻上散乱的衣襟,低声道:“天黑之后或许会乱,还请公主待在飞宁院,不要出门。”

燕宁明白她的意思,点头道:“我晓得的。”

“公主晓得就好。”夜九道,她看着燕宁,眼神幽幽地,像是洞悉了什么似的,又道,“不过公主不必太过担忧,今晚属下和夜三会在飞宁院值守,希望您能有一个好梦。”

说到这个燕宁总有些心虚,为了掩饰这份心虚,燕宁拿起一旁矮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,盖住表情。

好梦……大约是不会有了。事实上,她今晚能不能睡觉还是个问题。

“牧轻鸿已经进宫了么?”燕宁问。

“是的。”夜九立刻回答道,“将军在午时便被梁王传入宫了。”

“午时?”燕宁一怔,那个时候她大概还靠在榻上发呆,“走得很急么?怎么不来说一声?”

“将军说不必惊扰您。”夜九话音里都是胸有成竹,她说,“公主请放心,这次梁王传将军入宫一事也是出自将军的命令,想必将军早有谋划。”

像是为了表示对她话里的肯定不满似的,她话音还未落下,便听见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,两人一同朝外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,他神色凝重,推门进来后立刻单膝跪地,将脸深深地埋在了阴影里。

他摘下兜帽,将脸露出——那张脸燕宁很熟悉,在初来梁国之时,她曾经见过这人。

正是牧轻鸿身边的夜七。

夜七对夜九道:“夜九,将军吩咐你把府内的私兵带入宫。”

夜九一听,立刻皱起了眉:“为何?将军分明说过……”

“宫内情况不妙。”夜七沉声打断他,“清河公主不知从何处提前知晓了这件事,率兵在宫内埋伏将军!”

“不可能——!”夜九脱口而出,“清河公主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,她怎么会知道?!”

“是高贵妃。”夜七说到这里,很隐晦地看了一眼燕宁,而后压低声音说,“高贵妃想将梁国的水搅浑,不仅告知了清河公主这件事,还出了些势力帮她围堵我们。”

他那一眼自以为隐晦,然而燕宁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?

燕宁与他对视一眼,恍然大悟,对夜九道:“既然这样,你就带人入宫吧。”

夜九犹豫道:“可是若是这样一来,将军府就没有人了……”

夜七适时出声道:“别担心,将军吩咐属下留下来照顾公主。夜九,你比我更熟悉府内的私兵,你带兵入宫是最好的。”

燕宁看着夜九的神色,她果然犹豫了,看来夜七说得是真的。

于是她往上加了把火:“夜九,你去吧。还是牧轻鸿那边比较重要,将军府跟铁桶似的,我这里能有什么事?”

她笑着推了推夜九:“皇宫里这里不远,你时刻注意着些就是了,若是将军府有什么异动,也可以尽快赶回来。”

与燕宁轻松的表情不同,夜九脸上的神情很凝重,她被燕宁推着往前走了两步,又匆匆回头,嘱咐道:“公主,属下把将军府的私兵带去皇宫,等见到了将军就立刻回来。”

夜九推开飞宁院的门,又再次回头,强调道:“今夜外面会很乱。”
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燕宁说,又催促她,“别耽搁了,快些去吧。”

夜九最后一次回头,大声道:“公主,今晚请待在院内,不要离开,等属下回来!”

说完,她便不再留恋,大步离开了。

等到燕宁目送夜九的身影远去,直至消失不见,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。

过了一会儿,燕宁忽然道:“别装了,她已经走了。”

夜七抬头,一张口吐出来的却与刚刚截然不同,竟然是个沙哑的女人声音:“公主,您认出来了。”

燕宁上下打量着这个“夜七”,她身着一身黑色的侍卫袍,若不是她主动开口说话,单看身形,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个女人。

燕宁与夜七只有一面之缘,分不出来这人的易容手段如何,但既然能骗过与夜七日日相处的夜九,想必是十分相似了。

但易容一个人,并不只是长得相像这么简单的事情。

燕宁道:“是很像。但我若是你,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。”

“夜七”丝毫不把燕宁的话放在心上,笑道:“只要骗过想骗的人就行了。”

“她随时会回来,咱们还是闲话少说。”她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折子,扔到燕宁面前的桌子上,“公主,请。”

火折子骨碌碌地滚到了燕宁面前,她却没有立刻拿起来,而是问道:“高贵妃真的告诉了清河公主,牧轻鸿今晚逼宫的事情?”

“是。”女人沙哑的嗓音如同吐信的蛇,“梁王的部下在牧轻鸿面前不堪一击,若是不加干涉,只怕对方很快就会追上我们——所以,贵妃娘娘不得不给他制造了一些了小小的麻烦。”

“夜七”看着燕宁的脸色,不怀好意地道:“公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?……担心他?”

燕宁冷笑,“只是担心高贵妃办事不利,留下什么证据被牧轻鸿查出来而已。”

“夜七”从善如流:“贵妃娘娘办事,公主只管放心就是了。您也不必担心牧轻鸿,贵妃娘娘不仅不会害他,甚至还会帮他——毕竟,等到贵妃娘娘收复了燕国,还要靠您牵制这位疯狗将军呢。”

言语之间,竟然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了。

“最好是这样。”燕宁冷冷地道,她捡起已经滚到矮桌边缘的火折子,直径打开。

“噗呲——”一声轻微的响动,点点血似的猩红从中飘起来。

燕宁扬手,将它掷在了身旁的纱窗上。

屋内温暖,又多书籍纱布等易燃品,烈火几乎是立刻就舔舐上了房梁,继而愈演愈烈,一路蔓延至屋外。

燕宁打开衣柜,将放置在衣柜底下的那件黄色的外纱带在身上。那是本来应该随着信封付之一炬的证据,但那也是长孙皇后的遗物,燕宁舍不得毁掉,只能随身携带。

“走吧。”她隔着烈火围成的帷幔,最后回头,遥遥地看去,只见屋内的瓷器金玉都被火光映得闪闪发光,而后掩埋进灰烬之中。

再见了。她在心里轻轻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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