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，点此举报』“我求你？”白清胧为拖延时间反讥一笑, 唇角凝起浓浓的挑衅，不动声色握住藏在袖子里的小刀。
这些反抗在妖精看来无异以卵击石，白清胧突起的衣袖映入苏宓彤眼底, 小家伙的无知给妖精惹笑了。
“若是求得动听, 我或许考虑考虑下口轻点。”
苏宓彤面上这样说着，然而渴求鲜血的喉咙更加发紧，惨白的獠牙尖儿晕着细细的灯火，一刻的怜悯比没有温度的月霜还冷。
她看不起人类的渺小, 笑话人类的怯懦，认定人类只会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。
有刀又怎么样, 凡人的刀再快, 能伤害她这只几千年道行的妖？
在她准备一口结束愚蠢人类的性命时, 白清胧躬身灵巧躲过, 手中刀影一闪而过，下一刻清脆的声音波澜不惊回荡屋内。
“你皮……好硬。”白清胧感觉刀刃简直像划在石头上。
簌地，一滴血蓝色的妖血应声落在地面。
苏宓彤保持原先的动作愣在原地, 听到讥讽木然地捂住脖颈, 陌生的疼痛感袭来, 温热的液体立刻从一道颇深的口子淌到指缝间。
反应过来的她眼球骤然暴虐突出，直勾勾望向凡人少女。
白清胧负手而立在那里, 毫不躲闪地迎上她的目光。
空气凉飕飕冻人, 泛冷的刀尖浅浅覆着一层蓝色诡异的血液。
无视妖精瘆人的视线，白清胧堪堪盯着银白刀刃, 门外卷进的寒风吹鼓袖口，露出格外细瘦且坚定的白肤手腕。
身后祁栖梧见状想要上前搀扶五殿下，然而下一刻却被白清胧矮身躲过。
“？”
“五殿下……”祈栖梧没想到白清胧会躲开，虽心覆疑云, 但她只当五皇女是惊魂未定，于是放柔声音再度靠近。
祁栖梧的脸上全是耐心和担忧，尖着眼睛瞄了眼白清胧手中的刀：“殿下莫逞一时之能，我们和这位妖……妖主再好生商量商量。”
白清胧默然伫立在一旁看她表演。
刀仍旧握在手里，翻动的刀柄反射如同破晓的光芒照亮祈栖梧略带委屈的眼。
她抬头似笑非笑对祁栖梧说：“诶，你别急着过来。”
全然不理会祈栖梧惊诧的表情，少女抱肩懒懒倚靠墙壁收刀入鞘，过了会旁若无人轻飘飘冒出一句话。
“我知道，你们妖精最怕镇魂咒。”
苏宓彤：“？”
祁栖梧：“？”
杨永婧：“？”
其他三人脸上呈现短暂的目瞪口呆，白清胧哂笑拢眉与她们对视。
谁也不知道什么话在此刻说出符合时宜，房间随即陷入死寂般的沉默。
错落的呼吸声涌起时带着明显的压抑与愤怒，三人目光聚焦瘦削的少女，刚刚白清胧清脆透亮的声音像说笑般轻松，却似无数根细针直戳进妖精们耳朵。
包括先前躲起来的杨永婧在内，三个人的脸色此刻全都沉得滴水，因为白清胧清楚说的是“你们”。
——你们妖精。
稍微有脑子的人都听懂其中意思，如果屋内仅仅混入一只妖精没有人会说“你们”，白清胧突然将真相的窗户纸捅破，现在这两个字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除了她，其余的人全是妖精幻化。
寒风擦过瓦砾沿着石柱传进屋内，通风口寒气拨动桌上小灯一明一暗诡异跳跃，光影斑驳拓在桌面晃荡。
三张人脸浸在深不见底的阴影里跟着模糊不清。
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许久，苏宓彤打破长长的沉寂。
她在这里比其他两人妖力高出一大截，细长的眼睛毫不遮掩露出愠怒，强烈的羞耻感被眼前的凡人挑起，转身冷脸拦住凶相毕露的杨永婧和祁栖梧。
苏宓彤眼帘压着最后一丝耐心：“让她说完！”
原本专为耍弄愚蠢凡人而设的局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被蒙在鼓里的傻瓜，她比任何人都想撕碎白清胧。
但凡人不能死在真相被揭开之前。
“可、可是……她提到镇魂咒……”有一道声音细弱反驳。
出声阻止的杨永婧撤开眼不敢看苏宓彤，她一心要杀白清胧，无奈法力低微底气不足，嘴里残语断句絮絮叨念祖辈留下的叮嘱。
“长老说凡人提到镇魂咒就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苏宓彤狠狠瞪向杨永婧。
她怎会不知道妖山祖辈一代一代口口传下的规矩，族人无论哪天遇到提起“镇魂咒”的凡人，切勿放走，即刻格杀。
屋内又一阵沉默。
苏宓彤压不散骨子里的轻狂，最终擅作主张强行命令二人退下，她受不了被人掌控的感觉，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渺小浅薄的人类。
衣衫下的利爪暗中对准两位同伴，苏宓彤的眼神充满嗜血与残忍，威胁又嘲讽反问：
“杀她容易，听她说完耽误不了几刻工夫，难道你们这些个东西还怕一个低贱的人类？”
本分木讷的杨永婧仍想遵循祖训，祈栖梧却拉住她退到一边，紧皱的眉头提醒她妖类等级何其分明，她们根本没办法左右苏宓彤任何决定。
不顺大妖心意的下场只有死。
小妖除了乖乖闭紧嘴巴别无他法。
苏宓彤满足地看了眼想活命的二人，轻蔑一笑之后，丑陋的五官转回对着白清胧问。
“你到底什么时候察觉的？”
白清胧用桌面的白绢布仔细擦拭乌墨色的刀鞘，小油灯不浓的光线落抚少女挺直的背脊，素色衣襟放佛沾满一片亮眼的沉静。
少女笑了笑，那副天真的嗓音平静清澈浸入耳朵。
“很早。”
她挑眉捏住刀鞘的尾巴，心道早到从进门的一刻便已察觉到异常。
苏宓彤拧紧眉，从白清胧的嘴里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。
这种没有内容的回答要妖精们理解是个难题，三只妖精靠自己根本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，在白清胧之前没有凡人识破幻局，天衣无缝的把戏今天怎么就不灵了？
见妖精笨的厉害，白清胧静静走到透气孔旁边。
她的视线往外探去，透过圆形透气小孔那头风雪交加，鹅羽大小的雪片偶尔顺孔钻入房间，转瞬消失得渺无踪迹。
微笑捻起一片没有来得及消失的雪，白清胧的指尖感受不到一点凉意。
她摇头可惜道：“累得你们装人惟妙惟肖，但作戏做全套，为什么不下点功夫在道具上呢？”
道具？妖精们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周围布景。
幻境天气极寒，房内的温度没有随着刮进的雪花而自然下降，无论外边假模假样的寒风多猛，除了几声门响，就连围在桌旁保暖用的帘布都没掀动一下。
有时候，不变比变化能更泄露出掩藏的秘密。
另外桌上的陈设物件也有瑕疵，那枚决定谁做饭的骰子是白清胧亲手制作，现在盘子里那只赝品做工粗糙，几个数字刻的歪歪扭扭。
假的终究是假的，尽管造假者费尽心机，蒙了灰的真相也经不得仔细琢磨。
这世间无论多么高明的欺骗总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。
端起盛汤的瓷碗，白清胧细细看着磕碜不平的碗边，又补充道：“苏公主那样讲究的一个人，她宁愿饿死，这辈子也不可能使用超过两个豁口的碗。”
来到幻境，苏宓彤什么苦都能吃，就是改不掉公主爱干净的性子，每天再冷都要提水沐浴，再难都要更换里衣。
吃的喝的用的，经她手的无一不是整洁干净。
而妖精端来的碗残破，白清胧轻轻一笑泼掉碗里的面汤，几条难看斑驳的裂缝清晰地嵌在碗底。
听到凡人近乎荒唐的解释，妖精们个个哑口无言，捏紧的拳头显示此刻的恼怒。
没有受过现代严酷教育的她们已经绞尽脑汁伪装，哪里能够领悟折磨白清胧十几年学生生涯的“细节决定命运”背后的深意。
白清胧不愿浪费时间：“哎，该说的我都说了，镇魂咒你们真的不躲吗？”
她做人的宗旨是能省力则省力，镇魂咒虽然酝酿在心中，懒惰的她仍然心存一丝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侥幸。
凡人还装？还敢提镇魂咒？
不知为什么白清胧死到临头仍装腔作势，苏宓彤掀起袖口亮出骇人的利爪：“有本事，你倒是施展呀。”
笑他妈死。
她见过无数死前求饶的人，也见过寥寥无几咬死不示弱的硬骨头，可那些人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眼底的恐惧，说出镇魂咒吓唬妖精的事更闻所未闻。
以为“镇魂咒”三个字就能吓住她？
“妖精别催嘛，毕竟你喂过我一口热汤，严格意义上算不得坏妖，要是现在自己离开我大人不记小人过……”
白清胧怜悯的语调格外气人。
哪里受得住这种激，苏宓彤的瞳孔猛地缩紧，一爪打掉横在桌面的全部瓷碗。
还敢杵在这装！
数万年之内，能够完整施展降妖咒的凡人少得可怜，更不用说降妖咒里最艰深难懂的镇魂咒。先不提折磨死人的长度，光是镇魂咒那七弯八拐的口诀，就令渺小的凡人望而却步。
想到这，她收起因盛怒而颤抖的利爪，恢复高高在上的口吻对白清胧道：
“单单记住镇魂咒的名头保不住性命呢，不，连全尸都甭想留下！”
在白清胧一片舒朗的眉目中，她试图寻出一分自己想要看到的畏惧，可除了坦荡，少女眼里只剩让她心口发麻的笃定。
不知怎地，她的眼皮莫名跳了跳。
绝不能被人类压弯气势，苏宓彤眼见白清胧坐直身子准备施法，突然发虚：“还、不见棺材不落泪，死鸭子嘴硬。”
然而讽刺的话还没来得及传到白清胧耳里，凡人居然无视她的威胁，撑直背脊只是伸了个懒腰，然后像猫一般软软贴回石椅上。
“镇魂咒字多消耗体力，我先松泛松泛。”
白清胧诚恳解释道。
呸！苏宓彤这下彻底看清了，这凡人假把式十足，心口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，眼角聚起浓浓的鄙夷走到白清胧身侧。
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够看见彼此的眼睛。
不甘心轻易放过这个戏耍自己的凡人，苏宓彤露出赤铜色的妖异细目，本该属于鼻子与嘴唇的位置只剩几个黑黝黝的洞，看过她真容的凡人没人能撑过一炷香。
她要白清胧在恐惧中煎熬至死。
“镇魂咒吗，来，使出来让我听清楚。”
扭曲的耳朵贴近白清胧脸颊。
而白清胧真的像受到了极大刺激。
纤细白嫩的手指死命顶住苏宓彤肩膀，殷红的唇色吓退好些，手臂传来小弧度颤抖，没几下少女额头的汗珠都逼出来了。
“你……耳朵好臭……能不能……挪开点儿？”白清胧实话实说。
苏宓彤：“？”
万丈怒火猛地从脚板心窜到头顶，尖牙唰地弹出，常年吃肉嚼骨的血盆大口扩开伸向白清胧。
yue~
被惊天臭气攻击的白清胧逃命般一跃而起，满脸不可置信，吃个人而已，这妖精嘴张这么大干嘛？
太臭了我日，她简直恨不得给妖精送只薄荷味儿的清新牙膏！！！！！！！
艰难按住抽搐的胃部，也没法顾及是不是有其他妖精在场，少女捏起鼻子请求道：“姐，咱能不能先把嘴巴闭上，有口气……唔，其他的一切好说。”
妖精再不闭嘴，她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主动退赛。
别人比赛把争夺天境宗的入场券放第一位，她现在满脑子想的，是拥有一只从来没有闻过此种臭气的鼻子。
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
“……”一向自视甚高的妖精气噎住了。
现场的气氛霎时如同跌入冰窟，空气凝滞在白清胧话语的最后一个字，妖精满脸涨红强行挽尊：“你休得猖狂胡说——”
怕她再次靠近，白清胧一边捂住鼻子疯狂向旁边挪动，一边艰难挤出六个字。
“拜托，早晚漱口。”
苏宓彤：“……”找死。
祁栖梧、杨永婧：“……”我们还能不能活？
石头门缝吹进一小股冷风，在微茫的光影里，苏宓彤抑制住拍碎白清胧脑壳的冲动。
“你看镇魂咒吓唬不住我，又扯出这种下作的话。”她几乎用尽全力反驳，余光看向旁边两人，“你们，现在就把她扒光挂到屋顶供百妖啃食！”
如果别人听到这句话显然读懂了其中蕴蓄的威慑，白清胧听到后不仅没有求饶，瞟了一眼苏宓彤越来越扭曲的五官，躲过两妖的抓捕，她紧抓胃部嫌弃地强调：
“大姐。”
“我没说谎，真的会镇魂咒。”
“但你可不可以把脸转到墙那边……不然我施展不出镇魂咒！”
这一举动再次成功把妖精气得半死，一脚踹飞抓不住白清胧的其他两妖，苏宓彤终于颤抖着肩膀飞扑过来。
心灵遭受暴击的妖精把什么危险都抛诸脑后，血盆大口快扯到耳朵根：“扒光你小贱人的衣服，砍掉四肢挂到屋顶暴晒三年！”
此刻她全然忘记下山前妖王的告诫。
——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神仙，也不是相互杀戮吞噬的同类，而是人。
在妖精的注视下，白清胧心道已经把妖精刺激到最大怒气值，那么哈哈哈哈哈，根据小册子上面写的，怒气越高消灭妖精后得到的奖励就越多。
现在，该是背出镇魂咒的时候了。
……
三只妖精做梦都没想到会在顷刻之间化作石头。
镇魂咒威力巨大，轻则屠妖，重则降仙。
房间很快变成空旷的平地，一切的陈设桌椅也随妖精消亡而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跟小山包似的物资。
白清胧惊喜地捡拾物资。
小册子没有骗人，这里吃喝用具一应俱全，能够帮助她度过整个寒冷的冬天。
正当她乐不可支地把厚软的老虎皮披在肩上，身后突然飞来三根长箭，不偏不倚“咻”地射进三只妖精的石像中。
下一刻苏见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那道纤细的阴影投在物资上。
“五殿下可有受伤？”
“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”她像被点穴般愣在原地。
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再次询问她受伤与否，白清胧的耳根瞬间被炙热点燃，多日以来魂牵梦萦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，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鼓动。
脑子一片空白地抬头，苏见雪夺目的面容映入眼帘，寒冷的风突然变得烫人，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凝滞不动。
放佛空置已久的心底被划亮一支火柴，什么害怕担忧都没了，她心脏扑通扑通：“大苏苏？大苏苏？大苏苏！”
连唤三声，她的大苏苏终于来了。
第一声探询，第二声思念，第三声则是欣喜若狂。
心上人近在咫尺，苏见雪平静的外表下暗流汹涌，但面上仍维持着最后一寸矜持。
“殿下安好，我在。”
白清胧“呜”地一声委屈了：“你怎么才来啊，刚刚、刚刚有三个妖怪要吃我……”
可就在她顶着小老虎皮即将扑入女人怀抱时，她发现一向清冷孤傲的女人竟然没有丝毫拒绝，甚至眼里闪动着不输于她的欣喜。
哪里是平时冷脸面瘫的女主该有的模样？
白清胧立即刹车，无尽的柔情被愤怒代替，纵身一跃跳到女人身后。
草尼玛。
妈的，妖精玩来玩去就这一套，又装成苏见雪欺骗她是吧？！
以前只匆匆见过苏见雪真容一面，那次惊为天人的养眼便此生难忘，白清胧的视线落在眼前女人身上，回忆起方才女人的面容越想越气，越想越不对劲。
不要脸的贼妖精，从哪里，又在什么时候偷看苏见雪长相的？
白清胧决心好好教训这只该死的妖精。
不过妖就是妖，百密终有一疏，女人幻化的身形似乎比起苏见雪本人更窈窕，眼睛也似乎更水灵勾人。
愤恨妖精胆敢拿苏见雪做为样板幻化出假漂亮，她故意啧啧两声，声音又响又充满羞辱。
“喂，快把皮脱了，虽说你这张皮画的好，但哪里比得上苏公主本人的千分之一。”
“比不上谁的千分之一？”
果然，妖精凉凉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进耳里。
她生气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 苏见雪：好，你死定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