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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六章 物是人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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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好安静,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,平时有这么安静吗?

  “夫君,夫君怎么还不起来?”是柳念雪的声音,是她在叫自己。

  裴峰睁开眼,迷迷糊糊之间,只看到床顶的青纱帐飘渺之间仿佛近在眼前。

  本能的转过头,却发现身边本该安然入睡的身影,此刻荡然无存。

  她不是,在叫自己吗?

  裴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,恍惚间四下里张望了一番,周围很暗,想必是晚上。这个时辰,身边又怎么会没有人呢?难道自己,不在玉宸宫中。

  翻身起床,身后的箭伤隐隐一痛。

  是了,他受伤了,他在城楼为她挡了一箭。后来呢?他记得城下的民众在她的鼓舞下,万众一心。再后来,他好像就不记得了。

  可恍惚间,他分明感觉到柳念雪一直都在他身边,靠在他怀里,和他说话。

  难道,是在做梦?

  他摇了摇头,却突然发现,黑暗中正跪着一个人。

  “谁?”

  那人抬起头,“陛下,您醒了。”

  那声音清冷地毫无波澜,仿佛不是来自人间的声音。

  “是……梅香?你跪在这儿干什么?你家小姐呢?”

  “萧太医说,您今晚一定会醒的。萧太医可真是厉害。”梅香没有回答裴峰的问题,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  裴峰觉得有些奇怪,这语气一点都不像平日的梅香,“梅香,你怎么了?你家小姐呢?”

  “陛下,小姐回家了。”梅香一边说,一边站起身。

  “哦,回柳府了?可是出了什么事?等天亮了,朕去接她回来。”

  梅香并没有回答,而是点起了圆桌上的蜡烛,一手拿起烛台,一手拿着一个信封,往裴峰这儿走来。

  昏暗的烛光下,裴峰看见梅香的脸上异常平静,她垂着眼,看不清眼底的表情,可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幽怨而冰冷的气息。

  梅香走到床边,用手中的烛台,点燃了床头的蜡烛,然后将烛台放到一边。

  她退了几步,在裴峰面前跪下,双手奉上一个信封。

  “陛下,这是小姐留给陛下的。”

  裴峰一愣,一边接过信封,一边喃喃自语道:“有什么事,要留信?”

  “裴峰亲启”的四个大字映入裴峰的眼帘,他突然心中一颤,她甚少对自己如此正经。

  梅香站起身,拿起烛台去点房中别的蜡烛。她的脚下虚浮,仿佛不是在走,而是在飘。

  一盏、两盏……没过多久,寝殿中已经亮如白昼。

  那信封没有封上,捏在手中,仿佛除了信之外,还有什么。

  他把信封口朝下,略微用力,抖了一抖。

  瞬间,几张叠好的信纸,和一缕漆黑从信封中飘到了他的腿上。

  随手将信封放到一边,他一手拿起信纸,一手拿起那缕漆黑。

  是一缕头发,她竟在信封中,留下了一缕头发。

  瞬间,他心中冒起一阵不详。

  “梅香,你家小姐呢?”

  “陛下,小姐回家了……”

  “哪个家?这里不是她的家吗?”

  “小姐,回雪山了……”

  梅香的双眼,迷离地望着远方,仿佛远方就是雪山,就是柳念雪所在的地方。

  裴峰的手,有些颤抖,他轻轻的展开书信,几乎不敢去看信上的字。

  “夫君,

  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,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。

  对不起,我曾经答应过你,要一生一世陪伴你。我失约了。

  不过,我留下了一个小礼物,希望它可以代替我,陪你一生一世。”

  裴峰拿起那缕头发,看了看信,又看了看头发。

  他低头苦笑,她竟然抛下他一个人,只留一缕头发给他……

  “我知道,夫君此刻一定在抱怨,我只留下了一缕头发给你。我也很想陪着夫君,可惜,老天只给了我一缕头发的命。

  我这一生,许多事都半途而废了。不能伴你到老,不能为父母报仇,不能养大自己的孩子。

  回想起来,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,就是入宫前和你相见的几次。那个时候,我不知道你是皇帝。我曾经想过,或许你会在我入宫那一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把我带走。

  那样的话,或许,我就不做雪国的公主,就和你一起,天涯海角。

  如果有来世,你不做皇帝,我也不是什么亡国公主。我想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,柴米油盐,相伴到老。

  有一些事,我没办法,要麻烦夫君为我做下去了。

  我偷偷把清姿发出宫了。我怕我走了之后,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事情。所以,趁着这个机会,偷偷放了她。

  如果可以的话,将来太师若要想法子为女儿正名,夫君务必要帮他。

  冯爷爷、倩姨和爹爹那儿,我都没有道别,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夫君想法子,帮我和他们道个别吧。

  萧远可能一时间会有些受不了,夫君帮着安慰几句吧。

  昊儿,我已经送去太后那儿了。你先别激动,此事,我是深思熟虑过的。

  还记得上次地震的时候吗?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,母亲爱子之心,一定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。所以我开始想,会不会我们一直以来都错怪了太后。

  我虽然和太后没什么交集。但我可以肯定,太后是全心全意为了夫君的。她只是身处两难的境地中,一面是自己的儿子,一面是自己的家族。

  将来若有什么事,夫君一定要相信太后。我已经不在了,太后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了。

  如果将来有什么闲言碎语,不要相信,一定要相信太后是全心全意帮你的。她对你,无关乎家族利益,只为母子之情。

  还有太师,回顾过往,他对你向来全心全意。我之前一直在怀疑,清姿认罪的种种,其实根本不是太师所为。如今,我更加肯定。

  我没有时间将所有的事一一理清楚,再一一交代,最后的时间,我只想多看看你。

  可夫君一定要记住,将来,在与顾家之争中,一定要倚靠太后和太师,方能万事顺遂。

  真可惜,夫君将昊儿带回来才那么短的时间,我竟已无福陪在你们俩身边了。

  夫君,我不在你身边,你万万不可有求死之念。你要带大我们的孩子,让他将来成为一个像他父亲一样了不起的男人。

  夫君,我实在不忍让大齐的皇帝做一辈子鳏夫。所以,将来,我还是允许你娶后纳妃的。

  不过,你心里永远也不能忘了我,永远只准有我一个人。

  妻念雪”

  信捏在手里,裴峰低着头,紧咬着牙冠。

  他小心翼翼的把信收好,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,弄破了她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。

  随后,他站起身,从一旁的衣衫上解下自己每日贴身带着的香囊。

  那香囊,是柳念雪生前送给他的。她的绣工实在可怜,那香囊上什么图案也绣不了,只能勉强绣一个“峰”字,还不怎么平整。

  他打开香囊,将那缕头发小心地放进香囊里,重新收好,绑在自己的腰带上。

  梅香见状,走到裴峰面前跪下,说道:“陛下,奴婢在此只为等陛下醒来。小姐此生想来只牵挂两人,一个是陛下,另一个就是大皇子。

  如今陛下无碍,奴婢听说,小姐将大皇子送到了太后那儿。奴婢想自请去太后那边,照顾大皇子。还望陛下可以准许。”

  裴峰叹了口气,“朕准了,待贵妃停灵结束之后,你就去吧。贵妃现在何处,带朕去看看她。”

  梅香摇了摇头,“老爷来过了,带着小姐回雪山去了。”

  “什么?谁准的?”

  “太后准的。老爷说,小姐生在雪山,长在雪山,应该魂归故里,不能让她客死他乡。”

  “什么客死他乡!她是朕的妻子,难道不该与朕在一起吗!”

  “陛下,自小姐入宫之后,每日都活在深思熟虑之中。难道陛下想让小姐,死后也在活在宫闱之中吗?”

  裴峰愣了一下,梅香的话很平静,可话中的抱怨却一点都不平静。

  “梅香,你在怨朕……”

  “奴婢只是个丫鬟,小姐不怨陛下,梅香也不怨。陛下若是无事,奴婢就去寿康宫了……”

  “你……去吧……”

  梅香连头都没有抬,径直起身,就走出了殿外。

  此时,殿中的烛火已经全部被梅香点燃,殿堂中一片璀璨。

  可那些烛光根本没有带给裴峰一丝一毫的清明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为什么他不过是受伤醒来,就发生了那么多事?

  他的脑中吧一团乱麻,手中捏着柳念雪留给他的信,环顾四周,一时间记忆涌上心头。

  从他第一日抱着柳念雪来到这玉宸宫,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。

  他在案桌上批阅奏章,在榻上陪柳念雪下棋,一起吃饭、一起就寝……

  可如今,这一切都是如此地陌生。

  陪伴他的人不在了,平日里熟悉的一切,都变得陌生了起来。

  裴峰起身走到榻边坐下,棋盘上摆着几颗棋子,也不知是柳念雪什么时候放下的。

  最近,他忙于政务,很少陪她。

  或许她闲暇的时候,正在摆棋为乐,却被顽皮的裴昊打扰,所以只摆了几个子。

  裴峰伸出手,轻轻触摸着棋盘上棋子。

  玉石打造的棋子,触手升温。此刻,裴峰仿佛感觉自己在触摸柳念雪的手指尖。

  她的手,总是这样冰凉,可只要他捂在手里,总能将她焐热。

  或许,这只是一个玩笑,她向来古灵精怪……

  这个想法闪过裴峰脑中,他突然站起身,往门外冲去。

  书房、回廊、中庭,所有能找的地方,他都去找了。背后的伤口渗出一丝血迹,染红了他的中衣,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。

  他站在秋千前,停了下来。不知为何,无星无月的夜里,明明连秋千都只是隐约可见,他却恍惚间看到柳念雪坐在秋千上,对着他调皮地笑。

  她的脚轻轻在地上一点,秋千无力地摇晃了起来。一阵秋风吹过,吹起她的裙摆,袖子,恍若谪仙。

 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,怕自己动作太快,她就会一溜烟地逃走。

  可当他好不容易走到秋千前,一把将她抱住的时候,怀里却扑了个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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