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百密一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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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帝的眼睛微微一缩, 手上的动作却没停,脸上淡淡的没有别的表情。苏长卿见她并不出声, 微微顿了顿又说:“主公年龄大了,该遮掩的还要遮掩。”说着双手捧起一个玉瓶,不过手掌大小, 光润洁白,“这瓶子里装的药物, 主公含入口中即可,一粒可保三日。”

这一瞬, 灵均在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,她抬起头, 虽然是面无表情, 只是眼中已经像藏了冰霜:“来人!”

几个呼吸间就有内侍跑进来,少帝凤目冷冷:“把苏长卿拖进暴室。”

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都立刻上前, 刘钦站在苏长卿旁边,态度还算恭敬:“苏大人请吧。”

苏长卿依然跪着,脸上没有什么畏惧神色:“还请主公看在我姑母的份上, 听臣一言。”

“你姑母?”少帝语气平平, 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, 又收了回来。

他直身一揖:“臣姑母是苏太妃。”

一言激起千层浪, 少帝藏在桌案下的手微微一紧。这一瞬间,她竟然在想,若是孟辞临在, 他会怎样解决。

若她女人的身份是苏太妃透露出去的,那知道的不一定只有苏长卿。苏家是武帝在时兴旺起来的商贾,虽然有女儿在宫里获得盛宠,但苏家向来不肯涉足朝政,又因为是皇商,苏家的生意越做越大。

不得不承认,苏家的家主有着远见卓识,女儿在宫里荣宠一日,苏家的产业就能保稳固,只是孟辞临调查过苏长卿的背景,此人确实是商人之子,但也只查到了他的父亲,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商人,万万没想到他还与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少帝抬手捏了捏眉心,想不到苏家的势力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这也难怪前一世,有了苏长卿的帮助,王纂的势力如日中天。

少帝心中存了二分不信,只是刘钦却是个懂得看人眼色的,见少帝不言语,知晓她心中定然有了别的计较,低声叫了句:“主公。”

少帝略一挥手:“你们先退下。”

博山炉里紫烟缭绕,窗户外面是粘稠的夜色、

她站起身,一步一步走得不快,天子皂靴踏在长绒地毯上静得没有半点声音。她走到苏长卿面前,微微弯起嘴角:“我便给苏娘娘几分面子。”

苏长卿抬起眼睛,直直地看着少帝,他比孟辞临小两岁,过了年不过二十,一双眼睛清澈见底。少帝上过他的当,她原本便觉得,苏长卿心思纯善,加之家族不盛,在朝中孤立无援,对他颇多照拂,他若与孟辞临有争执,她心里也会有偏颇。

可如今她却明白,苏长卿若果真纯良可欺,哪里会在朝堂上顺风顺水,从翰林院一路走到大理寺卿。

“臣本就说过,愿做主公近臣,”他低下头,垂着眼轻声说,“臣姑母半年前曾给臣送过两封信件,除了让我亲近主公外,还有一桩要事,是关于兰贵妃的。”

少帝淡淡哦了一声,苏长卿接着说:“兰贵妃常年服药,只是药里面被人掺了山茄花。山茄花计量小,又是一点点的加分量,人的身子虚了,很容易得病。”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少帝,又自顾说,“这件事姑母也是后来才知道的,主公有心要查,也是能查到的。”

已经许久没人在少帝面前提过兰贵妃了,偌大禁中,少帝也只有对着画像才能想起母亲的容颜,兰贵妃的身子一向不大好,生下少帝之后每况愈下,那日她从太学回来,母亲身边的张姑姑拉着她。

低声说:“娘娘一会和殿下讲话,殿下不许哭鼻子,记住了吗?”

她懵懂着点头,走进屋里头,只见母亲盛装华服地倚着美人靠,身子是单薄的,只是眼睛却依然清澈美丽,兰贵妃拉着她的手,眼睛静静地落在她身上:“凰儿以后要亲近皇后娘娘,记得了吗?”

她还想再和母亲说话,却听见外面有侍郎高呼:“上至。”

接着父皇便大步走了进来,有乳母把她抱出去,她回过头便看见父皇紧紧抱住了母亲,母亲脸上还带着笑,眼睛却淌出了泪。

在她还做太子时便怀疑过皇后,只是从不在脸上表露出来,人前人后都亲亲近近地唤一声母后,当年太医院的诊断,她都曾过目,只是看不出半点纰漏。

“你退下吧。”少帝突然开口,这却让苏长卿微微一愣,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主公最重仁孝,没想到少帝听闻后脸上没有半分波澜,虽然心中疑惑,他没有表露在半分,又是一揖,“臣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。”

听着苏长卿的脚步声出了章华宫,少帝的眼睛定定的落在一旁的檀纹太师椅上,这是孟辞临常坐的位置,刘钦前日说要撤掉,被少帝回绝了。

她其实向来不习惯处理政务时有旁人在侧,只是为了方便和孟辞临商讨国事,刻意在这里加了座椅,他俩本都不是健谈的人,坐在这一个下午,除却国事便是相对无言,她无端的却想起他来。

她当了许多年皇帝,大小事宜都有自己的考量,可今日她却在想若是孟辞临在,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

这不是个好兆头,原本她眼里只有权力,只有朝堂,如今怎么凭空多了些儿女情长。拉拢孟辞临是她私心的谋划,如今反倒是她给自己系了个扣。

还正想着,刘钦却掖着手进来:“主公,丞相有书信至。”

信封还是寻常的样式,正面是孟辞临的行书:“主公亲启。”

她拆开来看,竟有满满四页纸,孟辞临说了沿路风土人情,如今已经到了长江一带,少帝在心里算了算,只怕现在已经和定南王打了照面。

书信里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,只是到了最末一页,孟辞临写道:“月明星稀,月色甚好,臣与主公共享。”少帝蓦地一笑,她起身走到窗边,推开了木窗。

今日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,远处各宫带着一点橙黄,整个掖庭像流动着火焰一般。少帝不懂男女之爱,可头一遭觉得心里装了什么东西,沉甸甸的,不同于社稷江山,此刻她反而觉得平静。

她又走回了桌前,苏长卿呈上来的玉瓶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,前一世为了遮掩声音,她命人从宫外配了一种药,服用后声音变粗,只是副作用极大,说话时间久了,喉咙便像被火烧过了似的疼痛。

前一世,苏长卿投靠了王纂,或许就是早在那个时候,王纂便知道了她女人的身份。此刻她竟开始觉得有了几分后怕,苏长卿是商人,这一次他却先向她投诚,她必须诚心拉拢他。

思及此处,少帝叫来刘钦,安排道:“明日叫苏长卿陪孤用晚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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